【青霜剑】（十七）稚子（下）
古代/武侠·慢热·战损·正剧偏轻松
武林阴谋+江湖恩怨+儿女情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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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宁玉造型师：徐渭熊
顾晓梦造型师：柳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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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回书说道：何剪竹给顾晓梦讲述清风峡之战后，李宁玉的往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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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 下
顾何二人离了溪流，慢慢往山顶走去。
"你方才说……玉姐也曾有心魔？" 少女忽然想什么，没走几步转过头问道。
"当年她从清风峡逃出来，回到药王谷时已经是强弩之末，就算是我和我爹一同救治，她还是在床上足足躺了大半年。" 何剪竹轻叹一声道，"习武之人失去内功庇佑，便会体虚病弱，身子骨比普通人还要差……"
"况且她当时右手尽废……连筷子都握不住。" 何剪竹顿了顿，没有忍心继续再说下去。
李宁玉右手的伤，顾晓梦早就知晓，但每每想起当时的情形，她还是觉得心里揪地发疼。
那可是李宁玉啊。
那个就算抖着手、咬着牙、忍着痛，都不愿意求人的李宁玉，是怎么渡过这半年的？连筷子都握不住，那她的自尊、她的倔强、她的骄傲，还能握得住吗？
"后来，她的右手慢慢能够行动自如，但因为经脉受损，没法使用内力……她疯了一样整日练功，反反复复纠缠了几个月，右手依旧没有什么起色。"
何剪竹眯着眼看着远处，陷入了回忆："她终于放弃了……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李宁玉。虽然她平时也是冷着一张脸，但是眼睛里是有神采的。只有那次不同……"
"她就跟你这几天一样，每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，除了吃饭睡觉，每天就是坐着，一动不动，什么也不做，也不再练功，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。只有雉儿跟她说话，她才会有简单的反应。"
顾晓梦听着何剪竹的讲述，有些失神。她只能从何剪竹口中窥见李宁玉当年心魔的冰山一角，但这些描述背后蕴藏的大失望和大绝望，她不敢去细想。
二人此时已经来到了山顶，一座险峰赫然矗立眼前。
"大概持续了半个月的光景。忽然有天早上，雉儿十分害怕地跑来跟我说，李宁玉一整晚没有回家，我和半夏冬葵吓坏了，漫山遍野地找她，当时生怕她一个想不开……" 何剪竹一口气说到此处，深吸了口气，突然语气一变，朝顾晓梦笑道：" 结果，你猜这混蛋做什么去了？"
她指了指脚下道："为了找她，我们翻遍了整个山谷，结果她躲在这里，练了一整晚的剑。她换了左手。"
" 习武之人的惯用手十分难改，如若换成左手持剑，连同身法、步法一同要改，不若说是重新开始……"
"但她眼睛里的神采似乎又回来了。" 何剪竹引着顾晓梦往险峰的另一侧走去，拐过一个弯，她指了指陡崖的上方，" 她就像现在这般，引着我来到这险峰的背后，说'你看'。"
顾晓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山顶看去，只见那陡崖顶赫然挂着一道火红的瀑布，是一株开得热烈的三角梅。
那绿叶并不多，却脆嫩欲滴，红花则娇艳似火，盛开在五月的烈日下，蓬勃地像一场大火。它就那么从光秃秃的岩石缝里冒了出来，无凭无依地蛮生蛮长，奋力地向上汲取着养分和阳光。
绝处逢生。
顾晓梦忽然明白过来。当年的那人也许像现在的她一样，抬头仰望这三角梅，就像是囚徒从谷底仰望着蓝天。孤寂的悬崖、凄厉的风霜，磨灭不了它向死而生的意志和决心，只会让它愈发生机勃勃。
二人望着悬崖上的三角梅，各有所思，俱都默不作声。过了片刻，何剪竹忽道："她自从清风峡之后，再也不曾用过天山剑法……"
这傻子把欺师灭祖的罪名非要揽在自己头上，哪里有脸去用天山剑法？
"但是那日之后……她不仅改练了左手，还拾起了天山剑法。她说她可能是天山唯一的传人了，她要把天山武功传下去。"
少女觉得眼睛被什么东西迷住了，又酸又涩的。
没有人知晓这个一直站在光芒中央、耀眼万分的人，曾经怎样被命运捉弄过、打碎过，却挣扎着、坚持着，把自己一片片捡起来又拼回去。她不再是神坛上遥不可及的武林传说，而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。
但这个会痛苦、会哀伤、会惧怕，但又从种种囚笼里挣脱出来的普通人，在顾晓梦心里，比任何传说都更加耀眼。
一晃几日又过，顾晓梦自从那日见过悬崖上的三角梅，便再也没有继续浑浑噩噩下去。虽然在寒潭运功收效依然不多，她的心境却愈发平和，内息跟着也平静下来。剩余的时间里，倒有一多半都在陪小雉儿。
"小雉儿小小年纪便在鬼门关走了一遭，许是刺激过甚，清风峡和先前的事情全然不记得，只知道她是我和李宁玉从谷外带回来的，你可不要说漏了嘴。" 何剪竹对着顾晓梦千叮咛万嘱咐。
"还有这血参……自那事之后，雉儿便一直体弱多病，需要日日服用这药，偏巧这血参只生在极热的南方，价格令人咂舌。" 何剪竹拍拍正端着药碗烫得眉头皱成一团的少女，" 所以，这碗一定要端好了，都是你玉姐的血汗钱换来的。"
所以第一次见她，她给纨绔子弟当保镖……就是为了赚银子来买血参？
一文钱难倒英雄汉，自古皆然。
顾晓梦拿了梅子糖哄着小雉儿把药喝下，又偷偷将何剪竹拉到一旁，塞给她一个荷包。
"这么多……金叶子？" 何剪竹打开荷包一看，满满整包明晃晃地，不禁也吓了一跳，"你从哪里弄来的？"
"这个暂时保密，" 少女摇头晃脑嬉笑道："反正这金子的来历绝对光明正大。以后小雉儿的血参，我包了。"
"这太贵重了，我不能收。"
"又不是给你，也不是给玉姐的，是给小雉儿的！谁让我是她唯一的师叔呢？" 顾晓梦笑着眨眨眼，转瞬间来到屋外捞起小雉儿放在头顶，一大一小小笑着跑远了，只留何剪竹一人拿着整包金叶子发愣。
"小师叔——骑大马——"
李宁玉觉得自己睡了很长一觉，少有的安稳和安心。药王谷是她这三年来唯一可以称得上"家"的地方，这里有她的家人，有她的牵挂，现在，这里还多了一个顾晓梦。
"李姑娘今日气色不错，看来伤势大好了。" 知道今天是李宁玉"出狱"的日子，半夏一大早就过来帮忙梳洗。
"顾姑娘可在？" 李宁玉并不担心小雉儿，她知道何剪竹一定会看好这个小家伙。她更担心的，是先前差点走火入魔的顾晓梦。
"就知道李姑娘一醒来就会问顾姑娘。" 半夏打趣道，咧嘴露出一颗小虎牙。
"顾姑娘陪雉儿去桃花潭了，有点路程，她们带了干粮同去，约莫要晚饭时分才会回来。"
李宁玉点了点头，没能见到顾晓梦，她心中没来由地有些失落。卧床数日，手脚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，李宁玉独自练了会剑，午饭后又去温泉调息了一阵子，好不容易才挨到了傍晚。
"李姑娘！能不能帮我个忙？" 半夏站在厨房前，正巧看见从温泉回来的李宁玉，忙朝她招手。
"冬葵和小姐去码头点货了，今次的货有点多，我可能也要去搭把手，能不能帮我把这鱼做了？" 半夏说着举起手中还挂在鱼钩上的一尾白鱼，那鱼个头不小，足足有半截手臂长，鲜活地紧，挂在钩子上依旧不停蹦哒。
李宁玉抿了抿唇，还未答话，半夏已经将鱼塞在了她手里，转瞬间人已经到了几丈开外。
"李姑娘如果不会杀鱼，就先做点别的什么菜也好——"
鱼，李宁玉的确没有杀过。别的活物，倒是杀过不少。
可能大概是一样的吧？李宁玉盯着手里活蹦乱跳的白鱼，默默给自己打气。
日头偏西，顾晓梦驮着小雉儿回了家。少女知道李宁玉今日"放出来"，专门打了两只野鸡，今晚打算加顿大餐。
"乖，先回去休息一会。" 顾晓梦打发了小雉儿，便打算溜进厨房，想提前做点什么，来欢迎李宁玉回来。
于是，顾晓梦到达厨房门口的时候，正巧撞上了出来的李宁玉。这人不知为何，平素整洁的衣袍上沾染了些水渍，鬓发也稍有些凌乱。
"玉姐！" 少女见她果然下了地，兴高采烈地就要上前，却见这人身形一顿，往旁边就要躲。
顾晓梦不明所以，也朝着李宁玉躲闪的方向偏了偏身。这人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，在落日余晖里反出一点点粼光。少女本能地凑上前，一手拽了李宁玉的衣摆，另一只手攀上了这人的脸颊。
李宁玉因着方才杀鱼，自觉身上污糟一片，故意躲着顾晓梦，没成想被少女一把拽住了衣袖。她呼吸一滞，就要往后退，无奈少女拉得太紧，她今日方醒，颇为无力，一时间挣脱不掉。
李宁玉只觉得脸上抚过一只温热的手，在她面颊上摸了又摸。那指尖轻轻扫过，挠得她心里痒痒的，轻轻的颤栗由后背升了起来。随着这手的抚摸，阵阵的热度慢慢爬上了李宁玉的耳后。
"这是……鱼鳞？" 顾晓梦收了手，待看清粘在李宁玉脸上的东西，不禁笑出了声。
"我的李大女侠，你是怎么杀鱼的？"
李宁玉还没有从方才的触碰里回过神来，突然被问了一嘴，脱口而出道："不是拿刀杀吗？"
少女顿时笑的前仰后合。"李女侠直接拿刀砍鱼，便怪不得鱼跳起来袭击于你了。"
她一边笑一边凑得更近，双手扳过李宁玉的肩膀，微微垫起脚，让自己和这人一般高。她双目在这人脸上来回地不停扫动，"我来帮你看看，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沾到鱼鳞。"
少女的气息突然笼罩在李宁玉四周，她的身体顿时僵住，任由着顾晓梦来回摆弄。少女温热的鼻息打在她的脸上，耳后的热度抑制不住地往脸颊上蒸，她自己的呼吸此时已然乱了节奏，跟顾晓梦的交织在一处，两人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旖旎起来。
向来天真的少女，似乎也受到了影响。
顾晓梦盯着李宁玉的脸，突觉得心里漏跳了一拍。这一拍跳错，后面步步都错，整颗心越跳越快，气息也愈来愈急促。她浑身一个激灵，向后噔噔连退了几步，方才止住身形。
"晓梦——你还好吗？" 远处传来李宁玉担忧的声音。
"小——呜——呜——" 小雉儿站在李宁玉房门口，本来正朝着顾晓梦和李宁玉招手，忽地被一只玉手捂住了嘴。小家伙抬头一看，只见她的谷主师父给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。
雉儿乖乖地闭了嘴，却在回房的路上却一直在想方才的场景。
小师叔跟师父究竟在做什么？
谷主师父为什么不让雉儿出声？
莫不是她们偷偷给雉儿准备什么好吃的了？
小家伙想了半天，终于想通了一个答案，心满意足地回房间等着开饭。
唯有何剪竹瞧着远处方才还拉拉扯扯的两人，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神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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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历过清风峡的蜕变，李宁玉的骄傲已经不在于惊世的天资或者高深的武功，而在于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，浴火重生的意志，在于她的不妥协、不屈服和不放弃。
本章三角梅的故事来源于麦家《风声》（2018年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）代跋《亲爱的三角梅》。仅以此向麦家老师致敬！
最后，520快乐！！祝天下有情人天天开心幸福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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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忘记放三角梅瀑布的图，图源网络，侵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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